幾位進城找工作的農家子弟,在集體宿舍起床后開始一天勞作幾位進城找工作的農家子弟,在集體宿舍起床后開始一天勞作

  從三十多年前開始,我國歷史上最大的人口群體開始從農村向城市流動,以最符合現代性的方式,通過勞動期望改變生存境遇和命運,但是身處的城市并未完全做好接納他們的準備;而生養他們的家鄉在時過境遷中變得愈加遙遠和陌生,難以折返再次安身了。

  遙遠的家園

  父親打了好幾次電話催趙振榮回家準備夏收,可他一點動身的打算都沒有。六月的陽光在黎明時刻就刺眼炙熱起來。趙振榮還是會睡到九十點才起床。

  接到父親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西安城中村的租住房內酣睡,聽筒里是父親焦灼的呼號:“最多占用你兩天時間。”趙振榮忙清清嗓子回答道:“最近單位搞促銷,人手緊?!备赣H自言自語道:“整天忙,也沒見你給家里拿一個錢。家里的地還讓我老漢種。”趙振榮頓時呆在那里。聽筒里一陣急促的拖拉機引擎聲響起,電話就斷了。

  在560公里外榆林橫山縣鄉親們的眼里,趙振榮是一家衛生紙廠的銷售經理,但他明白,像自己這樣的官,廠里就有十多個。而現在,他正忙著尋找新的工作。今年26歲的趙振榮已經離家八年,在城里為了穩定下來,已經折騰了四個春秋了。

  趙振榮前四年在榆林老家一所大學學的是石油運輸,但他不喜歡這個整天跑在野外的專業。

  為了闖入自己向往的大都市,趙振榮把主要精力放在計算機上。幸運的是,大學畢業后,西安一家公司的網站聘請他為技術主管?!肮ぷ髟?3層樓的寫字間里,著西裝扎領帶,辦公室里的牛奶和咖啡都是免費喝?!壁w振榮抖一抖左手腕上的手表,右手五指分開梳理著自己的二八分頭,苦笑著告訴記者:“扎勢的習慣就是那時候養成的,就連說話也聽不出陜北口音了。跳槽去推銷衛生紙為的是創業。沒想到廠子上個月倒閉了??晌疫@樣子還能回家再撿起鐮刀、镢頭干農活嗎?”

  “我和父輩活得不一樣”

  雙肩包、休閑鞋、帶帽子的名牌運動裝,耳朵上掛著的耳機一看就是蘋果牌的,如果不是臉上略黑的皮膚和隨口而出的菜名,18歲的薛林很容易被當成讀大學的在校生,甚或是剛入職的都市白領。

  “我初中沒畢業,給父親打了幾年下手,又在老家鎮上的網吧當了幾年網管,就出來上班了?,F在是配菜工,在四星級飯店里?!卑l現記者盯著自己明晃晃的項鏈在看,他不好意思地扣上紐扣解釋道:九塊錢一米。戴著玩的,不是金子的。

  和記者交談的過程中,這個來自于渭南黃河邊的農家小伙子,一直用純正的普通話感慨自己的處境:城市賺錢機會多,沒有錢在城市真的難以立足。

  薛林的父親是農村里的廚師,整天帶著廚具給過紅白喜事的人家操辦宴席。父親希望他能幫忙,并把這個手藝傳承下去。薛林搖頭說:“我不可能和未來的媳婦孩子在農村生活一輩子。我要和父輩活得不一樣?!?/p>

  他和大多數打工者一樣,每年回家不過一兩次,而大年初四就會再次返回城里,“農村太悶,超市貨物少,上網也困難,冬天風大冷得受不了,夏天蚊蟲又多晚上睡不踏實。最主要的還是想找到一份有頭臉的工作”。

  “我沒有技術,只能干些體力活。工資都是1500元左右,加上抽煙、和朋友吃飯喝酒,基本上只能夠自己一個人的生活。”薛林盯著窗外的高樓和滾滾車流,搓著手紅了臉,“其實我挺羨慕那些大學生的。能有更多人生選擇機會,他們比我的起點要高出許多?!?/p>

  夜晚下班后,他經常會邀請或被邀請去喝酒吃飯,多數在街邊的大排檔,圍坐在一起的都是同鄉或同齡的年輕人。這是他最愉悅的時刻。薛林說最不自在的是席間有的來客會是公務員或者是在城市內混出模樣的小老板,他感到經濟上的差距,又明白見解上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