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馳騁在股市的中年人,就是十幾二十年前最早收舊家電、販菜、種大棚的那批“年輕人”。曾經的翻山越嶺、起早摸黑,帶給南留村的變化顯而易見:家家戶戶的兩層小樓都粘上了潔白的瓷磚,水泥路也修起來了。

  這個村子有5家超市、3所醫院、兩家餐館、兩家理發店和一家招待所,這些“城市里有的”,都在過去的十幾年間陸續建成。另外,鋁材、化肥、農藥店也開起來了。從清早到傍晚,在南留村的幾條大路上,總能聽到隔壁村子商販叫賣米面瓜果的喇叭聲。

  “我們南留村是興平西北塬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南棟梁總結說。

  當然,和現代生活一起萌發的,還有這些中年人對財富的渴望。在鄰村一個年輕人的印象中,南留村“很少有人出去打工”,這些中年人“在過去年輕時普遍腦子活泛,又肯吃苦,紛紛掙到了錢”,所以,“他們現在把那些錢投入股市再賺錢,其實想想也正常”。

  比起過去,南留村“閑”下來的時間太多了。“有了收割機、農用汽車、打藥的設備,省了太多的時間。”劉聯國念叨著,“又有錢又有時間,不去炒股,難道真要去打麻將?那玩意可比炒股無聊多了。”

  “農民掙的是血汗錢,他們炒股確實可能賠,但絕不會賠得血本無歸”

  從興平市中心到南留村的11公里道路,基本是上坡路,一直要走到村口,差不多才到“塬上”。

  黃土高原上的“塬”,因長久流水沖刷,四周陡峭,頂部平坦。占據“地利”的南留村就在平坦的頂部,南北走向的水泥路兩側皆是兩層樓房,一家挨著一家。和很多農村一樣,南留村的人習慣互相串門。

  這大大方便了信息的傳播。因此,當南棟梁放出“該清倉了”的消息后,立即引起了南留村股民的連鎖反應。就像當初南棟梁進入股市賺錢后,南留村上百人一股腦兒扎進股市一樣。

  水泥路另一頭的劉社教當天就聽到了南棟梁的意見,第二天他選擇清倉,最后只在盈利的基礎上虧了10%。“我們的信息是互通的,大家吃過飯聚到一起聊天就說炒股,收盤了聚到一起還是聊股市,這是城里的散戶比不了的。”這個50多歲的股民說,“人多力量大。”

  闖蕩股市的過程里,他格外信任自己的親戚劉旭,這個一手把股票帶進村子的中年男人,也是十幾年前帶著劉社教一起收頭發的“引路人”。劉姓在這個村子里是第二大姓,有上千人,“親戚說的話總歸是可以信一信的”。

  他們清倉股票的那幾天,正是央行等各部委推出利好政策的時候,但整個村子“差不多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還是選擇暫離股市,這其中,包括南棟梁。

  “農民掙錢太不容易了,都是血汗錢。必須止盈止損。哪怕我少掙點錢,也不能虧大錢。所以我說,農民炒股確實可能賠,但絕不會賠得血本無歸。”他說。

  這幾天大盤回升,上千只股漲停,南棟梁還是建議來看盤的村民“再等等”,“現在不能做,可能運氣好也掙錢。但整體形勢不好我們就不做。沒有什么比穩當更重要。”

  2008年熊市,南棟梁最初也被套在股市。每天看著大盤一片飄綠,自己的股票一點點往下跌,他“心里特別難受”。在持續的熊市中,直到“自己賺的錢差不多都虧完”的時候,南棟梁才“割了肉”。這個平時喜好翻閱金融書籍的中年人開始自我反省,“炒股不能貪,擋不住誘惑就可能賠錢,只有穩當最重要”。

  “穩當”,也是劉聯國掛在嘴上的詞語。這個50歲出頭的男人想得很清楚,“不會讓孩子去炒股”,原因很簡單,“我們這些年紀大點的人炒一炒,因為其他事情也做不了了。但年輕人不一樣,總歸是要做點自己的事情,做點穩當的事情。”

  一個炒股的年輕人也是這樣想的。雖然好幾個月前,媽媽就給自己開了戶讓“試一試”,但他始終“想干些實際一點的活兒”。這個21歲的小伙子喜歡在建筑工地工作,“踏實”。

  那個戶頭,至今沒有迎來一筆資金。

  不過,退休村小教師南興牢并沒聽侄兒南棟梁的。他10多萬元的積蓄仍在股市中。股市震動,他之前賺的錢“差不多都還回去了”,但他依然相信股市。

  他老婆一提起炒股還是忍不住唉聲嘆氣,她勸過丈夫很多次但都沒用。“炒股哪里穩當啊!都是賠得多賺得少!我寧愿他天天去斗地主,也不想他去炒股。”她說。

  南興牢自有一番理論。

  “連公安部都出動了,你看這決心有多大,國家政策也越來越好,百分之三十的養老金也拿去救市了,這叫啥?這就是底氣,股市不會垮的。”他推了推鏡框,扯著嘶啞的嗓音說,“現在股市有困難,我們應該力挺股市,把股市救活了,不愁掙不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