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看N遍?王磊說,因為如果你不進行反復地閱讀、比對,就無法發現隱藏在卷中的那些錯誤和疑點,所有的這些沒有被發現的東西,將來都可能成為錯案的隱患。但這僅僅只是死刑復核法官工作的一小部分,除了閱卷,還有提審、開庭、合議、寫閱卷筆錄、補充調查、與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協調,寫審理報告,與被害人、被告人親屬談話,接待律師、調解、寫判決書、宣判、送達等等一系列辦案的環節。當然,法官還少不了開會、政治學習、寫心得體會等等諸如此類的活動。
王磊說,記得他剛當法官的時候,合議庭開庭審理一起殺人案。一個學生沉迷于賭博游戲機,打游戲欠下許多債務。學生一氣之下,將開游戲廳的60多歲的老板打死。合議庭宣布休庭還沒離開法臺時,被害老頭的兒子突然從旁聽席上站起身,帶領著一幫青年在法臺前撲通跪倒說:“審判長,我給您磕三個響頭,希望您主持公正,判處被告人死刑。”
無力挽救母親生命
“2015年5月,工資1529元,津貼2880元,共計4409元。這是我辭職前在高院工作的月收入。”王磊說,關于是否應該給公務員漲工資的問題,社會上已經有很多爭辯。但他認為,公務員的工資到底夠不夠花,其實不是一個理論思辨問題,而是一個事實問題。
王磊說,他大學畢業剛進法院工作的時候,月收入900多元,15年后漲到現在的4000多元。剛工作那會,上下班騎自行車,早晚兩餐在家吃,平時在家住,衣食住行方面沒有太多要用錢的地方。需要用錢的就是每天的午餐(當時省高院還沒有食堂)、電話費等等。
第一次感覺到經濟壓力是買房子,首付要交20萬,然后按月還款。在我們的國情中,買房子是老百姓最基本的需求。在相親說媒中,好像沒有人不提有沒有房子的事。房子,是老百姓的必需。
“但是依我當時的收入,從工作開始不吃不喝不消費也攢不了20萬。辦法只有一個,繼續靠父母。我的父母都是國有企業的普通職工,二老把畢生的積蓄都拿出來,給了我15萬,姐姐資助了5萬,就這樣,支付了房子首付。”王磊說,
2009年,就在王磊利用業余時間全力考博期間,母親被查出了腫瘤,惡性。開始時,他考慮的問題只有母親的生命。因為,母親是國企退休職工,有醫療保險、養老保險。但是,后來的醫療過程讓他對錢有了刻骨銘心的認識,這種認識,最終讓他重新安排了自己的職業規劃。
上手術臺之前,先交6萬。手術之后,放療、化療,每次至少1萬。10萬元,只夠一個月的醫療費。
這還沒有算營養費、護理費、伙食費等等。王磊說他和姐姐都是上班一族,不能長期請假,只能晚上陪夜,白天需要有人做飯、送飯、陪護、跑醫院的手續,年邁的父親一個人是不可能做這么多事情的,只能請人,一個護工,一天200元,一個月6000元,比他一個人的月收入還多;癌癥病人做完手術化療期間,需要補充營養,再省也是要買的;母親的伙食、父親陪床的伙食、交通,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
“結束第一階段治療后,有次媽媽血壓突然驟降,趕緊打120送媽媽去醫院掛急診,當時覺得帶5000元應該足夠,可是后來這5000元只支撐了2個小時的治療。第二個用藥單下來,再交5000元,第三個單子下來,8000元。住過院的人都知道,單子下來不繳費是不用藥的,只能看著病人在痛苦中掙扎。那天是個凌晨,醫院的POS機出了故障,在用完了身上帶的5000元后,我去ATM機上取款,看到卡上只剩不到1萬元,我感到了無限的恐慌。”王磊說,
“當時的我,白天仍然在忙碌地審理著一個又一個死刑案件(法院案多人少,不可能長期請假照顧媽媽),下班以后就陷入對錢的無盡憂愁。”王磊說,辦法只有一個,借!不停地借,到處去借,借多少算多少。母親與癌癥抗爭4年,他和姐姐也欠下大筆債務。
王磊說,如果不能全身心投入,他寧可辭去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