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援力量的“救死扶傷”
“一個醫生能救活一個科室,一個科室能繁榮一家醫院。”退休五年的吳文彪醫生告訴記者,上世紀90年代初,大動作啟動的醫改其中有一條,就是基層衛生院可參照南方的成功做法,對外拍賣或者搞承包。吳院長在這家醫院工作了十多年,當時剛憑自己的私人關系,把衛校畢業的女兒安排在自己任院長的衛生院里“吃財政”。
但是醫院已經實在發不起工資了,連電費都已經欠了一年。由于醫療沒特色,診療效果平平,病人全被個體診所拉跑,醫院早已淪落到為報銷藥費的鄉鎮干部開設的藥房。五位職工有兩位在家里偷偷開起了門診部,還有一位臥病在床等待退休,堅守在醫院的就是吳院長父女兩人,掌管著門診藥房和收費等全部業務,“實際就是守攤子”。
“我是整天盼著有高人能到這里把醫院扶持起來,不然大家就只能看著衛生院倒閉失業在家了。說句實話,我女兒的工作也就泡湯了。”吳院長意味深長地回憶道:終于有一天,醫院來了一位貴客,自稱肝病專家,因為不想在自己的醫院養閑人,所以出來自己干,眼下需要承包一家醫院接收病人,而且開出誘人的條件是,把租金當成工資先發給等米下鍋的五位醫生和護士,醫院還可以提取經營流水的30%。
“我給縣衛生局匯報了,得到的回復是省、市沒有具體政策,讓我們試著干,只要不向局里要錢就成,但出了事,由衛生院自己擔責任。”在局領導默許情況下,鄉衛生院實際成了被外包的肝病專科。
吳院長至今還是非常佩服那位讓陷入絕境的衛生院起死回生的“肝病專家”:醫院大門口豎起了廣告牌,標榜能治愈肝炎,街道上分發的廣告更是鋪天蓋地,當年元旦,這位肝病專家自費印刷的掛歷,成了周邊村子里農戶人家新年最艷麗的點綴。
“人家是一個團隊,有以前退休的市醫院的大夫,主要是接診,但開的藥都是肝病1號、2號、3號直到6號這樣的處方,實際經營者就是那位肝病專家。”吳院長說,咸陽、漢中、商洛等地的肝病患者都來了,醫院多年閑置的病房竟然人滿為患,比當年市醫院專家下鄉還熱鬧。
“肝病專家”到來后的那年春節,“醫院職工的福利是最好的,年貨全替大家辦了,每人一個豬后腿最少有十斤重。”吳院長笑著說,自己還被評為改革典型在全縣衛生系統大會上介紹了經驗。
專家們的“神秘系列療法”
吳院長至今依然相信“那位肝病專家應該還是有兩下子的”,因為許多拿著乙肝陽性化驗單的患者,經過治療確實有不少人轉陰了。他依稀記得那位肝病專家解釋說是藥物中的麝香起了作用。但醫學院的專家認為只是假陰性,以后還會顯示真陽性的。“即使假陰性,也說明人家的治療是有效果的,這一點咱要信服人家。”
樊雨辰醫生曾在承包醫院科室的門診部里有過工作經歷,在他看來,不能一棍子把這些搶醫生飯碗的外來者打成騙子,“因為有些治療方法確實有效,比如用水銀治療銀屑病、用氯霉素等抗生素和激素配合治療痤瘡,在臨床上確實有效果,不然這些科室也不能生存下來呀。”
“在別的醫院沒有好的治療效果,在這里可能會立竿見影。”樊雨辰醫生稱其為這些承包者的“必殺技”。他向記者舉例到,當年有些門診用馬錢子治療類風濕就是效果不錯,但因其毒副作用大,且藥源緊張,許多醫院的醫生根本不愿也不敢嘗試,更沒有成藥。但對外承包的許多門診卻已經開始大規模在患者身上使用,而且積累了許多成熟的經驗。
然而更多的治療方法在樊雨辰醫生看來,“就像耍魔術一樣糊弄人”。樊雨辰拜訪的一位治療乳腺增生的專家就頗為神秘,稱自制有藥丸和針劑,而且患者不用來診,郵寄藥物照說明使用,確實還有效果。真實的情況卻是把批發來的逍遙丸進行二次熬制,同時加入土霉素和去痛片,等待冷卻后再次制成大蜜丸進行分裝。所謂的自制針劑,竟然是把麻醉用的利多卡因安瓿瓶上印刷的文字全部抹掉,再裝進撕掉外包裝說明的原來盒子里,被改裝的藥物賣到患者手里價格則數倍抬價。
“逍遙丸對于乳腺增生病人是基本用藥,加入去痛片后能增強止疼效果;利多卡因注射后能形成局部麻醉進行手術,更別說止痛了。”樊雨辰醫生解釋道,利用醫院招牌取得患者信任,再大肆斂財,是承包醫院科室者的終極目標。
一位治療癲癇病的專家向樊雨辰坦言,自己處方的治療效果之所以這么明顯,“就是使用了大劑量的有安神作用的中藥。病人整天睡覺,別說癲癇病不可能再犯,就是對躁狂型精神病也會有效果的。”
這位被同行稱作“游醫”的專家向雇用的醫生道破天機:反正患者治療的病種都是疑難雜癥,治療效果不佳可以搪塞為病情特殊,或者要求其繼續治療,這樣患者會自動選擇放棄;治療方法也不會給患者帶來明顯傷痛和生命危險,即使患者對治療效果不滿意,最糟糕也是退一部分錢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