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平凡的世界》熱播,劇中陜北話、關中話、普通話的混雜運用在坊間掀起了陣陣熱議,不少網友紛紛感嘆,“陜北話要火!”然而,在陜北方言要火的節奏下,更多的觀眾吐槽說劇中的陜北話很不標準,同時,還有專家認為劇中語言的混雜運用會影響觀眾對于陜北文化的了解,甚至會讓人們誤認為陜北話就是這樣不倫不類。那么,究竟小說中的陜北話是怎樣的呢?
觀眾吐槽劇中蹩腳的陜北話
原著作者路遙在書中對于陜北方言的運用已經達到了信手拈來的程度,在小說中,他不管是在詞匯的應用上,還是在語法的特點和修辭上,都與陜北方言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將陜北方言的特點和陜北的地域文化特點充分地展現給了讀者。小說中富有陜北文化氣息的活生生的人物被讀者們感知和記憶,因此陜北方言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引起了眾多書迷的興趣,而這也是小說向讀者展示的陜北特有的文化品格。
據記者了解,為了保留原著的陜北味道,劇版《平凡的世界》拍攝時,導演毛衛寧就要求演員在劇中多說一些陜北話,尤其是農村戲。接受記者采訪時毛衛寧表示:“原著是在陜北的語境下寫的文字,這樣一能還原原著,同時,這樣更符合當時的人物。”所以,《平凡的世界》開拍之前,劇組就曝出演員將以陜北方言作為主要語言,因此,演員們每天不停說陜北方言,走到哪兒說到哪兒,不停地聽錄音,在現場跟演員交流都是用陜北方言,劇組每個人練習陜北話已經到了瘋魔的程度,更甚者連做夢時都在說陜北話。
然而,如此苦下功夫,廣大網友卻不買單。劇版《平凡的世界》播出時,演員們稍顯蹩腳的陜北話引起不斷的質疑,有觀眾認為,他們說的是陜普,有人認為是綏德普通話,更有讀者認為,這其實是他們自創的“平凡體”。
劇中的平凡體是這樣開始的
導演毛衛寧坦言:“《平凡的世界》是一部地域性特別強的作品,我們希望它有陜北特點,但是如果特別純正的陜北話觀眾可能會聽不懂,因此我們試圖創造一種具有陜北味道,但是又能讓觀眾聽懂的話。”劇中,王雷飾演的孫少安說的陜北方言最多,王雷表示:“我們當時創造了一種語言,以陜北語境為主,以陜西語言為輔的普通話。你感覺我好像說的是方言,但其實你聽得清楚我說的每一個字。”劇中田潤葉一口標準的“陜普”同樣讓觀眾難忘,佟麗婭坦言,“其實我們之前也有討論過是用方言來演還是用普通話來演,但最后我選擇兩者夾雜著來,這樣感覺更像一個陜北人,而且觀眾也都可以聽的懂。”
對于觀眾對劇中陜北方言的各種吐槽,毛導感慨地表示,“我們當時那么做的結果一定會使陜西的觀眾很不滿。就像我作為一個四川人,能聽得出每個縣的話不一樣。所以對全國的觀眾來說,我覺得首先能聽出這是一部陜西的戲,同時也能夠聽懂臺詞就夠了。”王雷則認為:“一開始大家可能會不適應,但是大家都看了趙本山的小品,上海觀眾也會適應東北話。我跟佟麗婭私下聊天的時候就說過,會不會我們這個戲播完之后,咱們全國的電視觀眾說話也都是這個味呢?”袁弘表示,劇版《平凡的世界》之后,很有可能大家都會開始學習陜北話,相信這種“平凡體”會成為一種流行。
劇版里的方言更像是山西話
在路遙文學獎發起人高玉濤看來,劇版最粗糙的地方就是方言運用這一塊。“我看了兩集之后覺得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陜北方言。除了孫少安等少數角色陜北話說的還算不錯外,剩下說的都很怪。不能說他們說的很不好,只能說不對味兒。在我看來,與其這樣倒不如不用方言。”同時,在高玉濤看來,小說《平凡的世界》中其實關中人很少,九成的實際人物都是陜北人。但是劇中卻多了很多說關中話的角色,包括尤勇等人的角色,這就與原著并不符合。”
高玉濤認為,方言的不標準和雜亂出現不僅影響了觀眾的觀感,還是對原著的不尊重。“小說改編電視劇首先應該尊重經典,如果不能恰當的運用和改編,對經典的原汁原味就會產生一種消減。就像電視劇中存在的方言問題,用得不好會讓觀眾難以理解那個時代,產生隔閡,尤其是對陜北人來說。所以我認為,改編電視劇首先就應該盡可能的如實反映小說,還原當時狀況,這樣才能更好地震撼心靈,讓觀眾感到更親切。”
說起劇中的陜北話,陜北作家趙默表示,“電視劇我也關注了一些,劇里的陜北話確實不能算多標準,尤其是在我們陜北人看來,劇里的方言更像是山西話。”不僅是這部電視劇,在趙默看來,很多涉及陜北地區的電視劇中,陜北方言都不標準。“他們說的就是山西味的陜北話,很多制片、導演往往把山西、陜西聽成一回事。”
原著中的陜北方言靠近米脂話
說起陜北話,有人把正午時分稱為“亮紅晌午”;稱妻子為“婆姨”;稱年青人為“后生”;稱不爭氣的人為“爬熊”;稱愛說笑愛熱鬧的人為“紅火人”;把不精明的人稱為“半吊子”;稱過于忠厚的人為“磁腦”;不著家的人為“逛鬼”……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陜北話?趙默表示,“陜北話傳承自夏族語言,有很明顯的游牧民族語系的特點。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復音很多、后鼻音很重。像是毛蛋蛋、山溝溝啊,就是陜北話很明顯的標志。”
看起來簡單,但其實陜北話很復雜。“陜北方言最復雜的地方就在于陜北地區每個地方說的陜北話都不太一樣。”趙默告訴記者,不僅延安、榆林這兩個市的方言不一樣,往下說各個縣都不一樣,都有很明顯的區別。“舉個例子,‘我’這個音在延安口音中更像是“娥厄”合成的三聲,在綏德話中是‘俺啊’合成的二聲,而在榆林話中就念‘我’。聽起來這三個地方的語言不一樣吧,但它都是陜北話。而陜北還有一個吳堡縣,那個地區的人多是戰國時期吳國遺民的后代,他們說的方言更靠近南方口音,更不一樣。”
電視劇開播后,劇中的陜北方言引發了很多爭議。不少陜北觀眾都認為劇中的陜北話太“白”,違背了原著精神。而在趙默看來,其實路遙在寫這部小說時,運用的語言就已經有比較明顯的“去陜北話”的特點了。“小說中所運用到的陜北方言更靠近米脂話。這個地方本身受秦漢文化影響比較多,相對來說就比較靠近普通話。同時,路遙寫這部小說的時代是一個比較獨特的時期。那個時候陜北比較窮,陜北人骨子里其實是有卑微的心理的,他們不愿意讓別人聽不懂自己說的話。所以,在路遙的小說里沒有運用很多本地方言,尤其是本地土話。在寫人物對話的時候也盡量靠近了普通話。”
不過,在趙默看來,電視劇對陜北話的推廣功不可沒,“雖說電視劇中說的陜北話都不太標準,但它讓更多人認識到了陜北方言,尤其是電視劇的明星效應。就像是劇版《平凡的世界》,在我們看來演員說的話不標準,但是很多人都愛看,看得多了,影響自然就廣泛了。”本報記者王嬌莉謝燕南